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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陈煜佳:诗五首
级别: 一年级
0楼  发表于: 昨天 09:09  

陈煜佳:诗五首

写作者的形象


梦中醒来,
我看见父亲
端坐在书桌前写字,
煤油灯的灯光把他的身影
投在后面的白墙上,
那影子庞大,滞重,
随着灯火的曳动
而摇摇晃晃,
像一个深邃,未知的地界,
连通着天上的灰瓦片
和地面的红砖,
当听到我弄出声响,
父亲就转过头来,
用他坚定,慈爱的目光
在黑暗中攫住我的恐惧,
在我心中烙印下
一个写作者
久久不灭的形象。






城市的中心


晚上,我们刚刚抵达,
便被朋友带到他们的城市广场。

朋友说,这里是城市的中心,
是市政府所在地,配备一座高雅的音乐厅。

那是晚上九点,我们汇入汹涌的人潮,
向城市的中心聚集,与城市的中心融为一体。

我们在那里观赏花灯,品尝小吃,
游览介绍本地民俗与风景的文化长廊。

十一点左右,人潮开始消退,
我看到随着他们的离去,一条为圈住那中心

而筑起的堤坝正在瓦解,城市的中心
也被他们带往四面八方。

市政府和音乐厅仍伫立在原地,
但无人的空旷逐渐从广场的中央凸起。

在被送去酒店的路上,我发现朋友身上
也有城市的中心,微弱,缥缈,却十分坚定。






传递


从巴黎参加完波德莱尔的葬礼回来,
爱德华·马奈便立刻停下手头的工作,
用饱蘸沉痛的颜料开始创作另一幅画:
描绘葬礼当天的情景,致敬波德莱尔。

在不久前结束的画展上,马奈野心勃勃的画作
依然受到公众的嘲笑和谩骂,只有他,
波德莱尔,于病魔缠身之中,再次伸出
友谊之手,给予马奈最无私和慷慨的支持。

这个在世时不被承认的诗人,在他死后,
将赢得每个诗人都渴望得到的荣誉,但这一切
已与波德莱尔无关,也不是马奈关心的。
现在,对马奈来说,最紧迫的任务,

是在画布上召唤出波德莱尔的灵魂,趁着余温
未消,握住他手中的温暖,把温暖传递下去。






碎纸机


人间没有告状的地方,
他就去天上告,
他把状纸写得密密麻麻,
然后烧给上天。

那些黑烟上升,聚集,
在他头上结成乌云,
当满天的抽屉装不下时,
就下起了雨。

轰隆轰隆,
咔嚓咔嚓,
一张张状纸,
经过天空的碎纸机。

所有碎纸形成的雨,
全都下在他一个人身上,
就像把它们打回
他在人间的所属地。






猫山


正对我窗口有一座山,名叫猫山。
年少时我在上面一遍遍地攀爬,
寻找用来烧饭的枯枝落叶。

这么多年过去,家里早已用上燃气灶,
我也通过考上大学,赚工资,
完成了对猫山的征服。

当我想起年少时的艰苦与辛劳,
我就抚摸那只温顺地蜷伏在书桌下,
不停依偎我的黑猫。

但突然,掉落在猫身上的一根白线,
蠕动,伸缩,就像一支在山道上
缓慢行进的出殡的队伍,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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