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道地的村妇，还是个文盲
出世到大，所见不是农舍就是山丘田畴
石钟山在我母亲心里一定惊世骇俗
否则，她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
拿石钟山来哄我
她一定知道，只有石钟山才能唬住我
那时，我正在父亲任教的学校上小学
由于家住石钟山下不远的三里街
每到端午节，母亲都要打发我上石钟山
派给的任务千篇一律：老细呀
上午上石钟山去看划龙船哈
而且，每次的语气，都让我深信不疑：
今天上午，鄱阳湖口要赛龙舟
结果可想而知。虽然，每一次
我都逃也似地飞出家门
但却没有一次看到过母亲所说的划龙船
我当然一次又一次地纳闷过：
莫不是来晚了已经错过
莫不是要到下午才会进行
尽管如此，我却一次也不感到沮丧
更未对母亲生过一次怨气
我喜欢摸索着爬上石钟山矶头抖摆威风
喜欢在昭忠祠前，嗅着樟香，摩挲石狮
喜欢看雕板上拙朴的人物、灵动的花鸟
每一次，都意犹未尽、流连忘返
一次又一次，母亲肯定哄了我
但我并不说破，更不怀疑其中的善意
这不是，也正中我的下怀了吗
至于母亲为什么要哄我，是否真的在哄
直到现在，时隔多年，母亲都已作古
我也只能妄加猜测如下：
一是母亲真的在石钟山上看到过划龙船
并且深感震撼，她因此希望并相信:
年年有端午，年年划龙船
二是她有意支开我，同时给我以自由
三是她知道，石钟山只会令我着迷
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因为
石钟山在母亲心里，是那样惊世骇俗
2023.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