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蝠记
你不知它是谁为何变化而来。
不知是凶是吉，不能从字面意义上
去理解它。它在客厅里展翅飞跃。
它也感到害怕，你也浑身起鸡皮疙瘩。
打开门和窗，给它一条活路。
手上拿着一把蒲扇和一支羽毛球拍，
想把它赶向敞开的门口或窗口。
但它并不顺从。躲入窗帘的褶皱中。
再次惊动它，驱赶它，引导它。
它飞累了，干脆躲进天花板的凹槽中。
这下拿它没办法了。看不见它了。
站在客厅里想象它生育更多的蝙蝠。
搭上梯子，继续寻找它。惊动它。
它又现身了，又飞起来了。黑翼舒展。
大声叫出书房里的儿子，前后夹击。
它已经飞累了。但它探测不到出口。
儿子因中断了电子游戏而不耐烦。
不是对着蝙蝠，而是对着父亲生气。
气归气，但有他守在另一侧已形成
胜势。蝙蝠感觉到了这对父子的愤怒。
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人与之相搏斗，
一定会处于下风，手足无措，更惊恐。
但现在二对一，蝙蝠面临严峻的考验。
当它被羽毛球拍触及到，坠落是必然。
它没有羽毛。坠落在地，缩成一团。
令人胆寒的黑翼化为乌有。阿弥陀佛！
它死了吗？将它拨出门。再拨下楼梯。
关上门。关门大吉。从没有与蝙蝠
同处一室的生活经验。害怕它闯入。
想象过它突然从衣橱里飞出来造成的
后患无穷。现在它被排斥在楼梯间。
担心它死了。又担心它还活着却飞
不出楼梯间。出门找到肉身。将它
轻轻地放在球拍上。把它送到窗下。
阿弥陀佛！但愿它生命力顽强。还能
活过来。下一次再也不要闯入人间。
夜观昌黎阁
没有人能在我的位置上看见它，
它在淡紫色夜空中熠熠发光。
它不必看见我，除非将我的眼睛交给它。
它向上的力来自山腰及山脚，
但它漂浮半空的力来历不明。
霓虹闪烁之光围绕着一个中心，
而在我的位置上看，它正是中心。
它是流变中不变的恒定者，
它解释着苍生却从不自满。
它的不可理解性是崭新的。
树林已化作一片黝黑，只余轮廓。
雾岚的层次感是它的形式感的一部分。
众生平等是可疑的，除非你没看见它。
我正竭力向你描述它今晚的雄姿。
但你不可能来到我的位置上看见它。
我在高楼之南窗平视它被灯光修饰着。
它仍然没有关闭心扉而耸立袁山之巅。
夜风吹不动它，却能吹动我。
不动如山者是它但转念也是我。
它在它的位置上看见苍天以我为中心。
近况通报
他们不读我的诗。
我也想隔一段时间不读他们的诗。
互不关照，耳根清净。
我在等他们写得比以前更好。
我也在等我比以前写得更好。
等一个事件发酵起来。
一切就都变得更好了。
朝霞是怎么炼成的
当众人还没来时，
我就捡起一根枯枝。
挥动两下，无人见证，
枯枝就变成了天上朝霞。
众人看得见漫天朝霞，
却不知它由什么转变而来。
我忘了变回来的口诀。
任由朝霞丧失了归途。
谁又会在意
地上少了一根枯枝？
谁又会在意
天上的朝霞与昨日根本不同？
即使另一根枯枝
也不会相信我的变通。
我遏制住去证明自己
在行的欲望，矢口否认
我曾说过我是朝霞之父。
人造的朝霞终将遁形，
午觉醒来，我变回了枯枝。
神不知鬼不觉该有多庆幸。
独坐见风起
不能将窗帘的形状理解为风的形状。
不能将窗口风的现形当成风的青睐。
不会有专为你准备的风，除非走近
风的场域，与樱花李树一并动起来。
因为从不准备怎么得到专属的礼物，
风起风落就不会转化为喜忧与兴亡。
因为从没有打算投入到劲风的怀抱，
今宵足以与之平分这无主的一头黑。
我知樱花樱花知我，这是平等对视。
我有未实现的夙愿，有未来的忐忑。
风不改变这里的细枝末节，不怪它；
应感激起势的原理经它一而再演示。
起伏的算法已交替在李花与樱花间，
到了这一步就等于所有步骤的同步。
要相信这是天意的安排还需要回顾，
怀疑人生的每分每秒都经不起推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