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发现
父亲放钱的地方,一只黑色的
旧皮夹子,透明的夹层里
是他下放前与一位工友的合影
它通常放在父亲的枕头下面
侦察到放钱之处,不是为了
非法地获取零花,我不时
查看皮夹子,还剩下多少钱
就像查看天气预报,或查看
一份误差很小的晴雨表:每当
夹子里的钱变得很少的时候
父亲仍然年轻的脸就转向阴沉
用姥姥的话说,脸上阴沉得
能拧出水来。直到那些钱少到
一两元或几张毛毛票,他就懒得
将它装进皮夹子,胡乱地
掖在枕头下面的床单与席子
之间。更难熬的日子又开始了
我们得尽量躲开,容易暴躁的
父亲,仿佛那就是我们的过失
我们获得赦免的时间,是看见
一辆绿色的邮政自行车,吉祥物一样
停在家门口的矮墙外,听见邮差
高喊父亲的名字,然后喊“拿章来”
那是姨姨们从向日德、德令哈
或格尔木,寄来的汇款单
那是贫苦中的节日,父亲刮净
胡子拉擦的脸,日子暂时由阴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