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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爱德华·托马斯:另一个我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23-02-02  

爱德华·托马斯:另一个我

绿豆



森林到头了。我感到高兴
又体会到光,听到蜜蜂的
嗡嗡声,闻到干草
和甜薄荷的气息,因为我已来到
森林的一头,还因为
这里有路也有旅店,它们是森林之外的
一切的总和。然而就在这儿
他们问我,昨天我是否经过这里?“不是你?怪事。”
“那是谁呢?还在这里睡了一觉?”我感到害怕。

我问明了他的路,在他们搞明白
我是我之前,就把漆黑的
森林抛在身后,还有紅隼和啄木鸟,
太阳下的旅店,以及我刚到那儿
感受阳光时的愉快心情。
我快快地走,希望我能
赶上另一个。追上后该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我打算
证实那种相像,如果确有其事,
就观察,直到我搞懂我自己。
那个晚上,我找遍了小旅馆
从砌着山形墙的灰色长街,
直到短巷和城郊,我急切
却又疲惫地走着
然而都是徒劳。他不在那里。没有痕迹
向我透露,直到那天为止
曾有个像我的人走进那些门,
除了一次。那一次,我斗胆问:“你也许
能回忆起”——然而,永远泛浮泡沫的海岸
也比那些乏味的粗人更容易做朋友。

许许多多这样的日子
追逐那看不见的移动目标
一无所获,除了应对一切欲求的
办法之外。这还不算完;
它们激起了一种新的欲求,想要无遏制地
亲吻欲望自身,
欲望之欲望。然而
生命依然停留在我的灵魂中。
有一晚,在避雨的时候
我简直忘了我能够遗忘。

一位顾客,然后是女店主
盯着我。带有一种微笑
他们表现出尴尬的犹豫:
他们的沉默给了我玩花招的时间。
有没有像我一样的人拜访此地,
我问道。很显然,这把戏
成功了。因为他们全招了。
然而也不值一提。距离旅馆
不到一英里,我能回想起
他跟我长得差不多。

他曾经逗乐他们,而我却不太成功。
我比以前更急于
找到他,向他坦白,
烦扰他,也让他烦扰我。
我简直等不及:孩子们也许会猜测
我有某种目的,我别有意图
让他们觉得不该随便回答我。
一个女孩的谨慎惹火了我,
我太恼火了,甚至不能向
另一个我打招呼,假如我们正好遇上。

于是我独自寻找。
随着夜晚降临,风声减弱;道路宁静
就像粗犷的耕地,
黑暗且赤裸,位于小山之上。
如果在天地之间,曾发生任何
不和,一种强有力的意志
弥合了争端:被卷叶装饰的黑暗树丛,
一幢黑暗的房子,黑暗到不可能
云塔们,一颗星辰,一盏灯,一种平静
维系着一份永恒租约:

一切属于大地,或一切属于天空;
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
区别。一只狗在一片隐蔽的高地上吠叫;
一只看不见的沼泽鸟在高处打唿哨;
最后那只不眠黑鸟的鸣叫
在锐利的寂静中消失。
最后的光填充云层间
一个狭窄的峡湾。我安详地站立,
带有一种庄严、宁静的愉悦,
一个地球上的老住户。

从前,我给这样的时光
起名叫忧郁,那时
它不是幸福和力量
就像流放者重返家乡,
软弱离开足筋,
微笑并享受,远离人们,
那些永恒的瞬间。
那时,我的追索是幸运的
我并不知道,尽管如此,我在找寻的
正是我想要找的。

那个时刻是短暂的:又一次,在旅店
在路上,我寻找我要找的那个人
直到有一次,在酒吧间的喧哗中
他大声地问起我,开始
谈论,仿佛它曾是一种罪,
我怎样想,怎样做梦,怎样
就那样追逐他,日复一日:
为此,他就像一个生活在诅咒
中的人:我还能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悄悄地溜走了。

如今,我不敢跟他
靠太近。我试图保持视线之内的距离,
害怕他的皱眉,更害怕他的笑声。
我溜出树林,走向光;
我看到雨燕从房椽上俯冲而下
在旅店的门旁:在我走下来之前
我等待并倾听椋鸟喘息
并轻咬,像鸭子:我等待他逃走。
他走:我跟随:没有解脱
直到他停下。然后我也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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