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向大海投出了一枚硬币,把大海当成了许愿池。这样一个场景,本来可以转换为人与大海之间一次跨时空的对话,而硬币就是一个媒介、一介信使。但是诗人并不按套路出牌,他既没有许愿,也不曾拿自己的愿望来说事。而是把那枚被抛出去的硬币当作一个永恒的对话者。于是,他本人也一分为二:在抛出硬币之前,是一个持有硬币的人,一个未尝得失的人,一个守身如玉的人,之后则像一个失魂落魄、若有所失的人,一个不完整的人,硬币带走了他的一部分身心。他的命运似乎与硬币深不可测的命运构成了一次严肃的对峙。这个对应好玩极了。这就是这首诗需要面对的一个形而上的深渊。在诗人看来,他有一点嫉妒硬币,是因为硬币对自己所处的恶劣环境一无所知,而人因为想得太多、知道太多,浑身都是麻烦。值得注意的是,诗人不仅仅写了抛出硬币的那一个寒夜,而且涉及到从大海登上大陆之后每一天的梦醒时分。不知道,如果仅仅将时间地点限定在甲板上的那一夜,这首诗该怎么来写?如果没有时间的累积和历史意味,或人的饱经沧桑,或类比法的兴风作浪,这枚硬币还能怎么给诗人带来沉思的相度与矢量。如果有一天,在另一个场合,诗人看到与自己当初抛出去的那枚硬币极为相似的一枚硬币——硬币的相似性不成问题——他也许会续写硬币的流浪史和传奇。诗的主题会得到改写。而这个工作将交由另一个世纪再度向大海抛出硬币的另一位诗人来完成,不知道这个奇缘会不会落到21世纪一位中国诗人的头上?他不仅要亲自在大海上抛出过一枚硬币,而且还有能力改写出自人手的每一枚硬币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