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岛礁矗立如时间的克堡,海鸟的爪尖以天空唱针的精微,发出扯裂海藻的弹性拨弦………
人物:
渔民、长者、测绘员、游客一、游客二、女学生、家长、诗人
第一幕:晚霞中的火神
【场景】排浪在夕照下翻腾桂冠般的水花。
长者:
谁有力的手指引向唤醒的火团?
腐烂的果核也披上落日余晖
每当饮下一口水,吞咽之间
大海在浪的悬空之时屏息。
沿着北方奔腾而来的河流
播种是农耕唤醒土地的尊严
马蹄铁和犁,吞咽铁匠的淬火
牛和马忍辱负重的倔强中
食草动物的脊椎骨演变
马的野性有牧场和沙场的幅员。
江南烟雨中的拱桥像河兽的脊背
你所供奉的俨然钻入你的气息
井蛙趴在时间轴的分叉上
认知的地平线,抬头有浑圆的气象
低头俯瞰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渊。
女学生:
我看到伯劳鸟盘旋七圈
在海面生成一个一个同心圆
大海的飘逸与沉潜——
涟漪最小的圆圈何尝不是指环?
路的尽头有悬念在召唤
一段栈桥伸进大海浅尝辄止。
渔民:
从牡蛎壳里剥出时间的丝滑
风雨无阻的灯塔本是源头,
从未开始航行的人,需要一把斧子
铁是夕阳足以溶化的弯曲和韧性。
网被不断收紧、鱼在告别
海鳗的舞蹈像自然分娩的脐带
也像扯断的裤带和余温的无奈。
游客1:
精神托盘上的水晶——
我的神往也是无与伦比的归宿!
第二幕:奇树的幻化
【场景】残简般的石崖壁上树在放哨
测绘员:
电锯剖开树干的年轮成为歧点
生长和衰亡紧密交织、相互背离
测量仪的准星分辨云朵和沼泽湿地
省去风,河流在入海口纯粹地流淌;
树的根须、蚯蚓和蚂蚁
从地下雨水渗透的方向感知东方。
藤蔓丛生的小径上,一块木头
在海中漂泊无依的侵蚀留下痕迹
白日放歌的小伙脚尖踢开羁绊。
大海的蓝色拼贴永恒的寂寞
树叶的绿意长成寂寞的答谢
在沉舟侧畔千帆过尽的岁月里。
游客2:
北方的白桦林笔直挺拔
一艘帆船桅杆泛出铝合金银色的闪光,
修身、修远作为毕生的戒尺。
海藻是树的前世,半高的幽灵
在茂密植被的浓荫下嬉戏
冥顽、昏昏欲睡的头颅被点亮
长久的等待,想起我采用手指
无数次模拟海鸥展翅的姿态
指尖瞬即又能使一朵浪花重塑,
心中的灯塔、篝火和路灯
构筑稳定踏实的布阵——
海星、海葵、珊瑚礁环绕其间。
家长:
民宿的旋梯通往观景平台
八音盒与风铃,应和隐形的曼陀罗
手,在劳作之后追随心的渴望
亚洲铜以大海为鼓面。
护栏的浮雕图案被手磨得光滑
时间的倾斜难以被木匠的刨花填满,
古老的榫卯技艺属于大树的神启?
在余姚市河姆渡镇的挖掘遗址留下疑问。
第三幕:隐秘刻度
【场景】文化广场上周春芽作品的海报,树非树、石非石、兽非兽——成全万物的子宫。
诗人:
抒情笼罩大海如永恒的抱枕。
水的无字书到世间万卷宝典之间
人操持唯一的话语吗?缄默价值何在?
大海的矜持孕育大海的激昂
集大善和大美的海洋荡涤背景,
从鱼鹰嘴里衔着的海草正滴落水珠
盐的结晶体多么擅长提纯:
扬帆远航的欢愉伴随海豚跃出水面
鲸鱼射出的水柱取代广场的喷泉
袒露和珍藏属于海的胸襟。
海的面具被酒神杯盏的手指弹拨
乌云的聚首,深海潜流龙抬头
与雷的发作合成巨大的伏笔
人的脆弱令词语失色——
人的坚韧来自哺乳的升华。
女学生:
童年在沙堡坍塌前领养过小螃蟹
虚空在童话里等待下午时光
儿歌出场,浪花捧出海螺的小喇叭
口哨、铃铛和我在风中的玻璃心
完美的悄悄话发生在海和你独处之时
也许没人因为大海而来找我,
但这里的海滩缔结同心锁。
诗人:
灯塔的亮度和内心的火把一致,
有一种岸的背影也是展开的怀抱
一朝一夕抵达,永远不会离开。
水母的流苏灯罩摇曳多姿
主宰高尔基《海燕之歌》的暴风雨
承载预言者的勇敢和浪漫主义情怀。
蚌壳挤压白日梦的嘲讽,留下珍珠
让朝露和鱼鳞的银光在镜面设宴请客
从失真的影像辨认走失的心智
现实远比借口、缺口、封口更复杂
困境重叠引发汗水般的祈求
真的词性源自海天与宇宙的底色。
合唱:
人类旺盛的手指长成珊瑚礁
弹奏美与丑合体的拨浪鼓与琴弦。
第四幕:云海高韬
【场景】一颗逃离宇宙黑洞吞噬的新星,正向着“天后宫明代星图”中,过往为它预留的未来坐标飞驶而来。
游客2:
当台风裹挟黑暗、雨水、漩涡
像一个权杖围堵生命的鲜活,
这样的时辰、完全的时辰
宁静的中心未能幸免
风释放的力量穿透物质密度
避风港的潜台词是绕道和蜗居,
呛一口咸腥的海水再吐掉
风暴如秸秆撕裂一切障碍物。
哭泣、残缺的水缸讲述时间的故事
脸在风雨中变得模糊、依然牵挂
乌云怀着孩子心伺机而动。
渔民:
候鸟翅膀的浮尘是内陆的灰烬
与妈祖庙香炉的紫烟汇合,
反复擦拭和校正罗盘的指针
沉船、假肢、溺水者的肺泡中
游丝般的纤维,东海龙王的胡须
祈祷的词语陷入大海的叵测。
长者:
云朵海绵是高度平行的疑问层。
黑夜输送流浪的暗绿色披风
如同轮椅在和煦的阳光下发烫,
当足迹被另一个足迹覆盖
也许全然不知辗转和徜徉在脚下
发生,砝码与命运的重和轻。
女学生:
光阴里的蚕,吞噬古代画卷
星图的残缺隐藏几颗星子的坐标
或许是背后影子推手的力量
让侵泡在水中的家具寒凉,
挂钟嘀咕着灰色码头的恍惚
海水在马路上阅读塑料袋
空气压缩、空气受挫——
总有北方的旗帜在风中复制鱼。
诗人:
波塞冬海神的黄金战车旋转
盔甲与星云的光擦出火花,
乌鸦的咒语改变脊椎骨的弧度
像穿堂风一样带来口信
梦中的船队驶过脉搏的血色
内心的盲人、预言者正在聚合。
芦苇的气孔、笛子幽长的乐音
使蝴蝶在寻觅中放大花蕊
微观视野中众石皆有独自的峰峦,
每一朵花凋零都有女儿泪相伴。
玫瑰刺的滴血,嫦娥奔月的水袖
人间悲欢离合可言的章节
化作死神的词汇表和祷文;
向生花绽放出形而上的道与器。
当大海回归宁静,霞光织锦
从碧波腾空而起的彩虹下
赴海者的头颅先于骨骼
穿过平原冥想专注的青纱帐
看不见海的时候,心走失半拍
看见大海的时候大于一。
合唱:
三个精灵、三个预言人、三个踏海
的不死灵魂——
寻觅和点燃神启的时辰
从云的洁白与高韬俯瞰蓝色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