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尼：诗四首

黄灿然 译


晚安

门闩拨开，一窝锋利的光
剖开了庭院。从那扇矮门外
他们弓身进入如蜜的走廊
然后直接穿过那道黑暗之墙

水坑、鹅卵石、窗框和门阶
稳稳置于一堵光亮中
直到她再次超越她的影子跨步进来
并取消她背后的一切事物


香豌豆

“思想是干什么的？”
           把一支
羽毛插进地里然后想
它会长成一只鸡。
          一根
又一根我们易碎的木棒
为香豌豆插条播枝，
在新翻的土壤里又细嫩又不可靠，
接着我们把生出来的花
一梗一梗剪掉。

         因此当痛楚
给她那老瞪着的童真般的凝望留下裂纹
我便伸手去拿稻草并且想：
通过一簇爬虫去看天空
像绿网中的水
在她的心有那么一两次唱得
既不扭捏也不难堪的地方切开一块旷地。


终点

当他们谈到那只谨慎的松树的贮藏物
它便闪耀如生日礼物。

当他们谈到不义之财
我口袋里的硬币便红得像火炉盖。

我是边界排水沟和边界排水沟的堤岸
受尽两边主权界限之苦。


远方

当我回答说我来自于“远方”
关卡那个警察厉声说：“哪个远方？”
他还没有完全听清楚我说些什么就以为
那是这个国家北部某地的名字。

而现在它——既是我居住过又是我
离开了的地方——仍然有很长距离要走
像花了很多光年从远方而来
又要花很多光年才能抵达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