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也 译
卡洛斯·德拉蒙德·德·安德拉德(Carlos Drummond de Andrade),巴西著名诗人、小说家,1902年10月31日出生于伊塔比拉(Itabira)的农庄。他的童年在农庄和矿山度过,这成了他日后诗歌中隐秘的矿藏。1930年,他出版第一本诗集《一些诗》,其他诗集有《诗篇》(1942)、《人们的玫瑰》(1945)、《清晰的谜》(1951)、《新版的生活》(1959)、《白色的不洁》(1973)等。除诗歌外,他还将多位欧洲作家的作品翻译成葡萄牙语。
卡洛斯诗风奇特,深具拉美超现实主义之风,奇妙地糅合了心理冥想和梦魇状态。他仿佛可以自由地穿行在梦幻与现实之间,进入幽冥的灵魂世界。在一生的诗歌创作中,卡洛斯以现代主义手法大胆反叛传统诗歌修辞方式,在二十世纪巴西乃至整个葡萄牙语文学界具有很大的影响。他撰写了近十多年的诗歌专栏,内容包括诗歌、诗评、推荐新人、诗歌与民族文化等方面,这为普及现代诗歌、让更多人了解现代诗歌等起了重要的作用。他的诗《友善的歌》被印刷在巴西50克鲁扎多钱币上,某种程度上,他几乎是巴西的“国家诗人”,一生获过多项重要的国内、国际诗歌奖。
四对方舞曲 若昂爱特丽莎,特丽莎爱雷蒙多
雷蒙多爱玛利亚,玛利亚爱若阿金,若阿金爱莉莉
莉莉谁也不爱。
若昂去了美国,特丽莎进了修道院,
雷蒙多死于一场事故,玛利亚错过了机会,
若阿金自杀了,莉莉嫁给了杂种费尔南德斯
他可不是原型演员。
困惑 一只昆虫挖
不慌不忙地挖
没有找到出口。
怎么办?筋疲力尽,
在一个被封锁的国家,
黑夜的联盟
根与矿石的联合?
迷宫
(哦,理性与神秘)
突然打开自己:
穿着绿衣裳,孤零零的
非欧几何,
一朵兰花诞生了。
穿礼服的死者
在客厅的角落,有一本难堪的相册,
好几米高,无数分秒那么古老,
所有人趴在上面
拿穿礼服的死者开玩笑。
那时,一只蛀虫开始咀嚼冷漠的外套,
相页,题字,乃至照片上的灰尘。
它唯一嚼不烂的,是照片里不断破碎的
生活的永恒悲伤。
诗
我花了一小时琢磨一首诗
笔却不肯落下。
然而,它就在这里
不安,而鲜活。
它就在这里,
不想出去。
而此刻的诗意
充盈着我的整个生命。
夜里哭泣的男孩
在这温暖而潮湿的夜里,无声,死寂,一个男孩在哭泣。
墙后的哭声,窗后的灯光
迷失在低沉的脚步声,和疲惫之声的阴影中。
但能听见药倒入勺子的声音。
一个男孩在夜里哭泣,在墙后,穿过街道,
在很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在哭泣,在另一座城市,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见一只手拿起勺子,另一只抱着头,
我看见光滑的线穿过男孩的下巴,
溜进街道,只是一条线,穿过城市。
世界上没有别的人存在,只有那个哭泣的男孩。
挽歌
你为衰老的世界干活,没有快乐,
没有任何的行为方式可以借鉴。
你吃力地排练全世界的姿势,
感受炎凉,贫穷,饥饿和性饥渴。
英雄吹胀了城市公园,而你跋涉其中;
他们赞美贞操,拖延,冷血和概念。
在一个雾蒙蒙的夜晚,他们撑起青铜伞,
或在险恶的图书馆回到书中。
你爱黑夜,因为它能摧毁一切,
你知道入睡后,疑问会让你免于一死。
但你从噩梦中醒来,证明了巨型机器的存在,
在难以理解的棕榈树前,你显得那样渺小。
你行走在死者中间,和他们谈论
即将到来的时代和灵魂问题。
文学宠坏了你最好的恋爱时光。
在电话里,你错过了太多太多的播种季节。
高傲的心,你迫切地忏悔自己的堕落,
把我们集体的福祉推迟到另一个世纪。
你接受了雨水,战争,失业和分配不公,
因为单凭一人,你永远无法把曼哈顿炸毁。
摇篮时代
父亲骑马上了战场。
母亲呆坐着做针线活。
弟弟睡着了。
一个小男孩孤独地坐在芒果树下,
读鲁宾逊的故事,
故事长得没有尽头。
中午,白花花的阳光,一个很久以前在奴隶营
哼过摇篮曲的声音——永远难忘——
叫我们一起喝咖啡。
比黑人老妈妈还要黑的咖啡
美妙的咖啡
好咖啡。
母亲呆坐着做针线活
守护着我;
嘘——别吵醒弟弟。
一只蚊子扑向灯火,她停下摇篮
叹了口气……深深的叹息!
远方,父亲正骑在马上
穿过农场那没有尽头的荒地。
而我不知道,我的故事
比鲁宾逊的还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