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我才获得
一只鹦鹉的信任
在此之前,我是笼子里它日日旁观的旁观者
偶尔为所有笼子
编造着语言的通天塔
平日里我像一只被榨干的木梨般寡味
只是与隔壁张春兰常有些来往
这个跛脚的小裁缝
教我裁剪得体的寿衣
每一件仿佛都在为我定身量做
而我,在我自造的语言里
为一只鹦鹉已荒废良久
再不可能因此独自偷欢
其实每一件寿衣都被去除了语言多余的边角料
所以它适合任何一具躯体和
披在这具躯体上的任何一座笼子
但谁又能在一只
鹦鹉的注目下触及语言的真相而
语言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我一直以为一只猛虎有可能死于一棵枯草
一条鱼死于舌尖上翻滚的盐
一座花园死于去年的某次郊外写生
广袤的风暴死于它呈现的镜像
喉咙死于天鹅绒般的政治
虚空死于一走神便灌进来的灰
仿佛抱塔而坐的我,此刻死于他自己
是的。崩溃就埋于其中——
当我们将寿衣去除了语言多余的边角料
崩溃就埋于失声痛哭的剪刀里
我们:我和张春兰
在一只鹦鹉的注目下
从它饶舌的语言里
钓出一座笼子
但,为何我们又觉得
这座笼子终将死于一把发芽的剪刀
此刻,淫雨轻敲
鹦鹉有巨大的决心
从笼子里重新长出新鲜的脸庞
而我们刚刚获得它的信任
像木梨内卷刃的大海
浇注着即将倾覆的通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