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立春
疫情无意滑过你窗前,
你用她造出了大地年轻的身姿。
子夜就像一朵即将绽裂的暗之花,
你是其中一支欲望之火的舞蹈,
肩负着旧貌换新颜的使命,
君将为你披上凤霞金袍。
2020年2 月6日
命运若露珠
——抗“新冠肺炎”记
命运这株无根草,
他与沉默相伴。
在成熟面前
他几乎遁词,然悲喜常有。
郁结于春的勃勃生机
却愈显其孤。
他不会拐弯抹角呈现,
当他必然呈现出来:
其鸣也哀,其形也衰。
这是大地繁衍苍生之常态。
歌喉是婉转的,
步履是年轻的矫健。
他和她邂逅于
春天的一场假面舞会。
不必多言的命运
已实惠于万元。
其生也灭,其灭也生。
当需要来临,必以性命相托,
那个令你惊艳的新生儿
便以其崭露头角的形象呈现——
呈现,是命运得以另一种形式
存在的独创。
无言之有言,
无色即有色,
有形如无形。
茕茕孑立的茫然、深邃和博大,
命运若露珠,
生命是磐石。
2020年2月7日
眺望南山
此刻,我需要一些东西来装饰我。当然,
那些东西我看不见。但我仍能感知它的存在。
那该是一些黄金屑或神器之类的,
但我尽愿它是苦果和具腐朽气味的枯体。
也可以是一些未曾袭击过我的孤零零的恐惧。
是的,我从未有过这样深的深深的恐惧。
当我伫足窗前,远眺那千嶂迭翠的南山——
那南山留下意味深长的胸彀和豁口。
无以为计的我为什么——为什么
还有这等诗赋词锋去抵达那些争艳的沟壑?
沉默的沟壑,它的泪水何曾这样委屈地流呀。
欲眼望穿的雨燕何时入归去年的檐巢。
那些迫不及待绽放的珞伽山樱花,
难道也要任由这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散尽,才肯示人。
旭日渐渐升空,山岚和白雾待我疏松,
多隐蔽的小峰峦和开明的坡地突显易见。若我细听,
便有那鸣鸟啼转和涧水顺畅。若我凝思,
亦有花苞吐露心迹和新笋犁翻乌泥的合理的欢唱。
我紧紧握住它们,我需要它们的跳跃
和呐喊,还此刻一个热情洋溢的人间居所。
2020年2月8日
月下草原
这是一片空旷,
但有佳月相伴。
如果运气不错,还能听到一二只犬鼠
在草原上争夺粮食的示威。
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会有一匹白马
从那消失的地平线上疾驰而过。
或许更好一点,
一队寻宝者的驼铃声传来。
你不再有奢望了,
因为你心中有爱。
那个月下独舞的姑娘终未出现。
那银铃般的笑也日渐枯萎、衰竭,
那留有余香的鼻息
和体液也一再模糊、遥远。
几乎是遥不可及了。
可是有一次,
你渴望的那双黑眼睛回来了。
当时,你就站在这无倦的月色下,
那么空,那么冷,那么静,
几乎要把你的孤影藏了起来,
甚至于让你忘记了
多年以前
那一场几近灭绝人性的瘟疫。
2020年2月9日
家园之理想净地
他拥有健康和自由
(这本是好事),
但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得到的。
这可能是神明格外赐予他的礼物。
他曾跪在神明面前夸下海口:
他愿意用减寿的方式得到令人
瞩目的高位。可如今他得到了。
他非但不愿意减寿还和神明玩起了
障眼法(他连神明也不放在眼里了)。
他利用高位找人替代。神明只好
把那个封死在潘多拉秘盒的恶魔
放了出来(这也是神明的无奈之举)。
他需要实现他当初的承诺,
神明也需要实现承诺过他的。
这些恶魔一样的流行病毒
很快就在同胞身上蔓延开来,
速度之快犹如洪水猛兽。
他悔不当初(他有过这样的煎熬),
一切都似乎迟了、晚了,其实不然,
作为正义的审判永远都不会缺席。
生命都是平等的、不可逾规的。
当他贪婪时必然会折损另一部分,
就像他已拥有健康和自由却还需要更多,
必然会遭受灭顶之灾一样。如若
此时他内心明净、行事有度,才有可能
还家园一块真正的理想净地。
2020年2月11日
思念的哲学
还未黄昏,只是午前,
苍穹一块一块地阴沉下来。
马鞭风猛抽春枝回弹到窗玻璃上
(并伴有山外无声的闪电)。
此时惊醒,他知道该来的来了。
在他动手织造黑布帘
遮住从各条战壕传来不同异声——
从混淆入耳的深度、响度
及馈赠社会的变量中,
他滤掉了绝大部分噪音。
那留下来的悦耳的金属,
他无能为力为之披上春衣。
她们只隔着肉体的赤色。
几乎能触摸到沉重的喘息,
羞怯中挟裹着甜丝丝的拒绝。
为了迎合那昏暗之中的追忆:
曾有母鹿和红樱
在那流云之上奔跑和绽放,
那是他所祈祷的灵物。她们依他,
懂规矩又心乱如麻地向他折足而来——
如同他的思念急骤又微弱。
那经他采撷的、封闭式的密室,
有如久不款待的腹中铜鼎,
他无意把它取出,置于大胸,
宁静地睡莲在池中舒展?
2020年2月15日
莫使空折枝
这个春日实至名归——
你无须多言而藏品像颅骨那样
摇晃于花簇——如那粒祷告
(流行的)词素——令人不安亦始作萌生。
那次偶遇之后。
睹物不思人
但白桥墩下的荞麦——那荞麦会惹事的。
你采多些,你躺倒在醉人的香风中
像一个持戒者,
品着这烈醇,观自然而不语。
(自然君的)某些行为(相对于人的两性世界)
仿照你当初的约定行使了
摆脱次要困境的蛮力。
你欲拒(你可以代表那个缤纷而又绚烂的
花仙子那样沉醉)。
你仍是一个瘦长的(诗的)瘾君子。
说来瘦长又不失为梨木的典雅和洁净。
此刻醉人的酒风徐徐吹,
春瞅也不是那个檀梳子——而低眉眼笑的样子
在你颊上轻柔。
哦。这疫情是多么揪心的。
那个你的她也烦愁——枕着那滔滔白云
断箭一般穿梭。
你究竟不是庄子——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任意这非凡的春径。
起色如那山水
匍匐着波澜——是以涂脂般凝视。
你能品出这拂晓的霞光,
就这样昏昏——那几粒鸟语徘徊下的无所用心
也是一般的无所顾及。
2020年2月24
封城记
久日无诗
(无东坡肉)。
无丝竹之音混听。
那槛外的——已相忘于江湖?
怎奈斗室招魂,
懂你之人寥若星宸
(那是一个向死而生的故人)
挟风雷于知音?
无诗久日,
闻异禽惶惶——异象沉沉。
天竺之远,远而不腻。
火石之近,近之推之。
你一个诗坛震震
(不如那一刻玉人吹箫)
密而不发于高庙。
你一个落魄诗人
——(是落魄还是落寞
或者落幕)。
西辞不是东赢?(一千年等你
扶那白色的飞鸿)。
(词)之伤逝,
词——信手拈来的信誓旦旦,
莫非是那付之东流
又付之一炬
(炬是那暗中瞳孔散发的蜜汁)。
你叹惜——你成为众矢之的,
犹如巨匠(你是巨人的精髓
渗入那自然的构图)。
三月迷迷,花团锦簇。
庚子疫情初始,是记。
2020年3月3日
献艺者
傍晚,他来到一个绝壁上练习胆量。他胆小,
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
但是他敢于揭发诸多人性的恶——
那些人性的恶(恶是自然界不该有的已经有了)
是一根根鱼刺扎入他的喉咙。
有一棵小草正被春风抚爱,悬崖上——
小草在他没有注意它之前就关注他了。
小草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勇敢地跳下悬崖——
它知道他是胆怯了。他的胆怯显而易见,
小草观察到他的脸色——
惊恐中血色增多。亦能听到他的心跳猛而躁烈。
当所有的打击都集中起来还给他,
惟有死神拒绝接受——
一个人的精神气就会豁然贯通。
他和小草的区别在哪?
小草可以飞檐走壁,可以收放自如,
可以嘲讽他,可以视绝壁为精神家园——
但是他的牺牲(即使有)并不会引来诸神的
围观和快乐,他要怎样做才能兼并一切?
绝壁和悬崖,这两个献艺者,
使他和小草的反省和糊涂恰在此时突破——
因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往往是尘埃
或那些轻得不能更轻的——
那些轻得不能更轻的——
理睬、尊卑、胆怯、功名和感性,
它们都会逞一时之欢蒙蔽他的
心智并摧毁他的自信建立起来的人生观。
他给予小草的远远不及小草给予他的,
他们俩个彼此青睐(照顾),
光阴会在恰当时分赐予他们承前启后。
此时,晚霞从西山那边斜照——
他如那春风中的花苞一样,任意迷惘的小草
送来点头之交?
2020年3月4日
丹心
怎不是蓝皮或绿骨?
何不说一只白狐或一尾黑鱼?
(飞越千山万水
闯入你心灵的阴性)。
晚雨急,
化春风(春风也不是侬的春风了)。
(那素人枕边怎没有虞美人)。
那吮稀饭的海外游子——
骑虎难下还是骑鲸而来?
(小学生的诗风突变)。
做一个日本料理的博士——如何?
可怜人装正统人;红衣人变蓝衣人。
饱学之士苦有非份之想——
在山巅卿卿我我的。
翌日,有一个化险为夷的传说
从民间漫延。你还想以俳句
(无用之用)拗口(幼童戏诸侯)。
子书经史烂肚子里,
也可成一口怨气(以怼正气)。
孤雁专挑白枝(痴);肥水准灌良顷。
(虹也不是民国的虹了),
方方正正焉能团团圆圆——
你眉心上的那一颗红痣,
亦是茫茫宇宙的丹心——
闪电樱还幻想着诗意地绽放?
2020年3月6日
孤言
他知人类文明已临渴掘井,
活着的(宇宙)已作好了阵亡
(在警报拉响之前,病毒
与猿人,蛇与尘之间的较量
也始作消停并取得了谅解备忘录)。
一个强食弱肉的社会(民族运动)
是物竞天择的创举——而自由
与平等并非人的最高境界。
作家和学者都有认知之力但愿
不要成为保全自己的遮羞布。
(政治生涯都是短暂的)。
他深知诗不在深刻而在清澈
(一种无可挑剔的浅见)。不期
而遇的事物会改变格局而陷入
(那最为锋利的的语言漩涡,
他是这个时代中的少数)。与他
同期发声但并不赢得声誉的
(仍在荒岛上跋涉,神一样的存在。)
当你转述这样一个诗的事实:
(诗高于他吗?文明的垫脚石?
诗有何美德让人们记住它的孤言。)
或许,作者也已转入密林,偶尔
(天火)点燃了黑暗的柴薪。
这些沉睡于大地的思辩者
从寂静中跃起(那么谁是猎人,
谁是麋鹿,谁又是篝火中的青瓷?)
2020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