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拥有了一棵榕树。
它原本属于一个穆斯林家庭,
但是她们要去热带度假,
而树不能无人照顾,
于是我和我丈夫用手推车
把树运到我们家来。
第一次见它,我有些后悔于
把它捡回来,它的样子普通,
枝干干枯,叶片上都是灰尘。
它是如此笨重,甚至有些难看。
但事情已订好,不容变更。
原来,它被安置在靠窗的位置,
后来,我们又觉得沙发
与餐桌中间的位置比较好。
这里的环境让它长出
许多嫩绿的新叶,小而圆圆。
这下它整天面对着书架上
那张耶稣基督圣像,
还有一个木制十字架,另外,
陪着它的还有一幅任伯年的
植物画,当然是复制品。
画中一棵不知名称的植物
伸着头朝向左侧画的边框。
它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作为一种客厅的装饰来讲,
它显得太过于干涩和无趣了。
它总是拒绝对它主人释放多余的热情。
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哪天由于厌烦而
将它扔到大街上那些垃圾堆里去,
它会否因为愤怒自戕而自我关闭那内部的
光之循环?或者在来世轮回重新而活
加入到人类新的误解之中去?
2021.2.20
木朵点评:诗的第一行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主谓宾结构的句子。但对于有经验的诗人来说,这个句子天然地携带着可写性或可分解的空间翩然而至,预感到了这里有写头的诗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是一种信心百倍或信誓旦旦的表白,预示着诗人接下来要从两个方面证明她确实拥有了一棵榕树产权。一方面,要从逻辑上交代清楚榕树作为一个可私有化的对象、一项产权的目标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什么事件发生了才导致这一项产权的生成。于是,诗的意义幅度就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诗就拥有了腾挪的空间,叙述逻辑会成为推动文法结构的一股强劲力量。另一方面,一棵榕树会造就与与之毗邻的其他事物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榕树造成了一个崭新的言说氛围或者关系到多个事物活力的空间。诗人难免会以这棵榕树为中心,牵扯出更多的关键事物,以建设这棵榕树的感情世界。这是诗的一个看点,也考验着诗人如何在固有事物和新增事物之间发生出一种怎样的应变能力。榕树作为一个边际效应,带来了什么样的情感上的化学反应?读者非常好奇,一棵榕树真的有这么大的成就一首诗的能量吗?此前,在那个既有空间里存放的基督圣像难道不能生成一首具备张力的诗吗,非要等到这棵榕树的出现才显示出应有的活力?从同行的角度来看,其他诗人更关心的是日后这棵榕树的下场。也就是说,诗人第二次提起这棵榕树时,最有可能会在怎样的一个场景中或一个情状之中?它日后会取代这首诗中的基督圣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