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天在这里种地,
他们的儿女也每天在这里种地,
沉默,没有话语,做完田里的就干土里的。
不分日夜,不论季节,更不管风雨。
麦园的人生活在这一条狭长的山谷中,
明月山脚下,广袤的江南丘陵中,
无尽的杉树与松树林中,冬天
扑簌簌自杉冠滚落的雪中
夹杂着一只山狐,
这是他们一年最自在的时刻,
守在山上,一上午
才有了这样的收获。六公
传下来的手艺这一会儿
被周伢握在滚烫的火铳上。
小伙子咧牙大笑,他的羊皮单衣
敞露着。石楠、岩、荷树、灰荆……
早已是朋友,路都是朋友。光阴都是朋友。
植物和种子,和那只狐
也都可能是朋友,只是这一出
未轮到它转换。转换了
就轮不到它的。就像其他
那些他永远追踪不到的事,
那些理想,那些光年……
种地只是一种消遣,是本地人的
一种意志或坚韧;怎么种,种什么
文化中的语言会教,
而如何从自己的苦难中超越
始终是个谜。让自己的精神
与这儿的仙人比肩
始终很有难度。
有时只比比灰鹭,也是难的。
有时人比比梅花,也是难的。
有时只比比这田禾,更是难的。
之前都成了朋友,
这一会儿又陌生起来。
他们耳鬓厮磨在生命中互通有无的日子,
他们惺惺相惜准备成为万物统领的时刻,
即便没有完全实现,
那也是几乎相通。
可是这一刻它们又陌生起来,
大家都成为自己的化身又
守于自己的化身。
他很希望那狐挣脱,在
在一团雪和雾气中。
如若狐能挣脱,
那就是事物和语言的挣脱,
这会脱离我以前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