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一截柔软的、由无数
一闪念组成的身体。
在东方人的心理构造中绳子是
一个奇特的喻体。线性、对仗
的两端,一端叫做“始”另一端
必须叫做“终”。如果形成闭环,
两端就消失,逐得圆融之意……
也有将两端都呼之为“我”的怪人:
在《世说新语·品藻》中
崔杼说:“我与我
周旋久,宁作我”——
这哪是一千六百年前该说的话?
仿佛只是昨天下午“因癫痫发作
在办公室沙发上窒息”的胡续冬①遗言,
有“白猫脱脱迷失”之美……
他饲喂的猫仍踯躅于暮色。
一旦他的手静止,那些猫
可能并不存在——相对于语言的绵长,
猫,确实只是一闪念。而说诗人之生命
“始”于某刻,又“终”于某刻,
不过是个狡黠又粗暴的说法。
当绳子尚未形成圆环之时,
我与我,注定不能凝结成“我们”,但——
至少我们还可以猜猜看
在崔杼和
胡续东之间,在这根寸寸流失的绳子上
如果此端是泡沫,
谁,才是另一端的暗礁?
注①:胡续冬(1974--2021),当代重要诗人、翻译家。
他多年喂养北大校园中的流浪猫。“白猫脱脱迷失”为其一首诗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