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身于低矮、腐臭的垃圾桶，
正在探囊取物的——那几个
仍有回收价值的矿泉水瓶——
那人正视着这个卑贱的捡拾
动作中合乎正义的盈利的
可行性。这是生活的赐予
而不是相反：剥夺了微不足道
的小生命循环不已的生存价值。
他已经适应了夜色中撞见
同类的可能的尴尬，很可能
那是另一个捡拾矿泉水瓶的
竞争者。如果是其他人——
只要不是妻子，更不是儿子——
看到捡拾的这一幕，他们
不必掩鼻而走，而是审慎地
激发出自身尊敬外物的本能：
尊敬一个弱者的生命正义，
尊敬生物链中每一个环节。
千万莫以为这是一个鉴定：
劳心者与劳力者高下立判。
反正也是半闲着，门卫工作
需要兼顾翻查垃圾桶里的冗余。
总得有人来干这事，不是谁
生来就知道自己会捡垃圾。
父母显然不会为此惴惴不安，
他们即使还健在，也懂儿子。
这个中学依次摆放的垃圾桶
并非生命时空中的空无或累赘，
俯身于它们的深部弄脏了手
却绝不会有碍心脏，除了儿子，
已不怕撞见任何一个同时代人。
已不是最初几次时的瞻前顾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