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士正在露台上演奏她的乐器。
她就像一个外星人,她的乐器像一口锅。
我忍不住走过去打断她问这是什么乐器。
她只说一遍,我乍听成“手笛”。实则是
手碟。我缺乏音乐细胞,无法跟她深谈。
我不知道她的教育背景或她从哪里来。
出现在这里就像一棵树出现在沙漠上。
我一直替这块土地庆幸,这里有我这样
一位豪迈的诗人。但这位手碟演奏者
打乱了我的节奏,让我不笃定起来。
诗人没有显眼的乐器或法杖,无法瞬间
亮明身份。诗人长期以来在老百姓中的
疯子形象没有明显改善。违反经济规律
而痴迷于油盐不进的艺术,已犯大忌。
世上最没用的就是诗。最先可以舍弃的
也是诗。要么世界疯了,要么诗人疯了。
我自恃不是一个疯子而能将无用性发扬
光大。等时机来了,我就会跟身边人
阐述无用即大用的基本原理。有庄子顶着,
天塌不下来。国人血性中都有老庄之道。
杜甫不好用,就启用李白。后面还有苏轼。
杜甫不好用的原因是杜甫的牌没打好。
杜甫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为人父母者
哪敢将孩子送进诗坛从小开始练基本功。
但中学生都知道杜甫没有疯。离开杜甫,
千万间广厦轰然倒塌。有杜甫顶着,
我就不会怯场。径直走向手碟演奏者,
成为她一时之际唯一可见的聆听者。
我耐心等待她询问我的身世与去处。
诗人立世可以从音乐人的理解入手。
她不问。我也没有继续问手碟的发音
原理,或者她演奏的是什么曲子。
我是乐盲,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但我从不怀疑包括音乐人在内的
本地居民应当积蓄着一首诗的精神。
2025.7.1